咸鱼干

不是在磕cp就是在给我cp当爱情保安的路上。

wb:干咕不鸽

【夏露】咫尺天涯

* 初心cp毕业

* 1.4w旧文一发完结

* 与原作结局有偏差

 

 

 

 

           夏x露西

       原作  妖精的尾巴

 

 

        《咫尺天涯》

 

 

#01

 

已是深冬时节,连绵的雪山被镶嵌在深蓝天幕中屹然不动,层层迷雾绕着银峰流溢着缥缈的颤音。从北方的边境驶向南方小镇的列车仿佛并没有被这凛冽的天气所影响,混杂着酒气和香水味的热气充斥了整个车厢,人群此起彼伏的嘈杂声随着列车的轰鸣,打碎了雪峰上这片沉寂已久的晴空。

 

靠在车窗边的爱尔瑞斯并没有被其他人的欢笑声吸引,而是锁着眉头捧着本巨大的书仔细地阅读,稚嫩的脸庞上有着不属于九岁女孩的冰冷的表情。她在坐上回家的列车之前,就已经收到了来自家乡的病危通知,与她相依为命的祖母露西熬不过这个冬天了。

 

经过两天两夜列车终于到达了这个四季温暖如春的南方小城,爱尔瑞斯下了火车步履不停地赶到了离开已久的家。小楼前的院子里仿佛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她离开家之前种下的树苗经过两年的时间如今已经变得粗壮无比。而她的祖母正佝着腰给这棵树浇水,不知为何她笑得像个孩子,经岁月雕磨过的眼睛里闪着澄澈的光。

 

兴许是听到了什么声响露西缓缓地转过身,看着面前的爱尔瑞斯有些发愣。下一秒爱尔瑞斯终于忍不住冲到了她的怀里,咸湿的泪水浸透了她略单薄的衣服。露西搂着怀中抽噎的爱尔瑞斯并轻轻地抚摸她的头顶,“我的小爱尔怎么了?今天早晨出去玩的时候还特别开心呢,一天不见祖母就想哭了吗?”

 

爱尔瑞斯猛然怔住,之后将露西抱得更紧,冷风吹过她面颊上大片的泪痕痛得令她开不了口。

 

她怕她死去,她怕她的离开,她怕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孤单地活下去。

 

 

 

两年前爱尔瑞斯被露西送到了北方最好的魔法学校读书,两人虽然经常通信但不知为何她对露西的了解非常的少。爱尔瑞斯不知道露西为什么那么喜欢樱花,也不知道她常提起的公会在哪里,更不知道她口中名为“夏”的男孩到底是谁。

 

 

她什么都不知道,对她所爱祖母的了解宛如一张白纸。

 

 

 

#02

 

 

 

爱尔瑞斯曾跟她的父母在东方的国度漂泊,为了遵循祖先的遗训他们一家在两年前来到菲奥雷王国,然而她们在经过卡洛斯山脉之时,地底蕴含的魔法源发生爆炸,她的父母未能幸免双双身亡。而爱尔瑞斯也受了重伤对从前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醒来的时候只看到浑身是伤仍陪在她身边的金发老妇人,而如今她的头发早已变得花白。

 

她知道自己祖母年轻的时候很美,有着一头耀眼的金发和琥珀一样的大眼睛。她曾揉着自己的樱发看着她的照片感叹着遗传变化的神奇。她不知道在她走的两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曾经露西为了让她走出伤痛还会在她面前使用魔法召唤星灵,如今苍老得即将走到生命的尽头。

 

然而她什么都做不了,什么也都不了解,只能在她祖母剩余不多的时间里好好陪着她。

 

 

刚回家的爱尔瑞斯把东西放到自己的房间,然后下楼来到露西的旁边。露西靠在床上出神地看着壁炉里的火焰,听到了声响她转过头,笑着将爱尔瑞斯搂到自己怀里,温暖的火光将她的半边脸照耀的十分柔和,像是被岁月抚平了所有的棱角,无比安详。

 

爱尔瑞斯抬头看她那温和的表情,鬼使神差地开口道,“祖母可以给我讲关于妖精的尾巴的故事吗,还有那位夏先生。”露西低头看着小孙女渴求的目光,笑着揉了揉爱尔瑞斯的头发。

 

“我十七岁那年来到了哈鲁吉翁,遇到了夏和哈比,他们俩把那里搞得一团糟以后,在宪兵到来之前拉着我跑掉了,领着我到达了我向往已久的公会,那是妖精的尾巴。”

 

她有些语无伦次,好多记忆早就因漫长岁月地打磨变得迷糊不清。她的声音低沉而又缓慢,时光在她身上刻上了无数痕迹,迟暮之年娇丽的容颜早已不复,唯有目光依旧清亮。

 

    爱尔瑞斯认真地听她讲着她与她同伴们的种种冒险,幽鬼之争,公会内战,异世界的穿越,天狼岛七年的沉睡以及令他们公会走向传说的龙王祭。她总是提起最强小队,那个英俊冷漠的男孩和总是穿着铠甲的“女王”,还有像火焰一般温暖的少年。

 

他叫夏。

 

    “夏总是爱捣乱,会因为把公会弄得一团糟被会长狠狠教训一顿,他总是挑战艾露莎却一次也没赢过,他最爱和灰打架,总爱分出个胜负,嘛,虽然我觉得他俩都差不多。”露西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高兴的咧开嘴,眼角的皱纹愈发得深,银白色的发丝因轻微的动作落到了眼前,“他特别喜欢跳窗进到我的屋子里,缠着我给他做饭,他还动不动占我便宜,我都觉得自己快要嫁不出去了,可是……夏,他对我来说,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了。”

 

露西笑着说完了长长的整段话,眼角的泪花氤着红色的光,像极了他的火焰。

 

年少的喜欢总是充满了未知与向往,他们刚相遇时他向她伸出了手;他每次做任务时会带上她并且组成了小队;他为她拔掉了玛格诺利亚盛开的七色樱花树;他看到未来的她死掉时留下了愤怒的眼泪。

 

     一次次地冒险,一次次地并肩而行。

 

     这场陪伴是最长情的告白。

 

 

    

      “后来呢?祖母跟夏先生在一起了吗?”爱尔瑞斯好奇地问着,单纯的眉宇间写满了憧憬。

 

     “夏其实是四百年前的人,我的祖先安娜通过日蚀之门将灭龙魔导士传送过来,为了战胜黑龙。后来啊,我们参加了一场很大的战役,那是和阿鲁巴雷斯帝国的十二盾的斗争,对方很厉害,可是我们还是不放弃……”

 

“那最后一定是妖精的胜利!对不对祖母?”爱尔瑞斯兴奋地开口,那样强大的公会一定排除万难,战胜一切。露西静静地看着她慈爱地抚摸着她的头,眸中掩藏了太多令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是啊,我们赢了。”

 

“那夏先生呢?他去了哪里?”爱尔瑞斯眨了眨眼,黑曜石一样的眼眸中闪烁着清澈的光。

 

“他啊,因为日蚀之门坏了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不过他走之前跟我说好了,让我好好活下去,等他回来。”

 

爱尔瑞斯有些捉摸不透,她想了想便在脑海里象努力地幻想着“夏”的模样,在逆着光的方向上能勉勉强强地看到被阳光勾勒出来的温暖轮廓,莫名的熟悉感让她感到无比诧异,仿佛有什么被遗漏了一般,丢弃在空白的角落,无人问津。

 

 

然而这一切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被真相切割得面目全非。

 

 

 

 

露西的状态并不是很好,讲了一段时间后她十分疲惫地睡了过去,爱尔瑞斯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有些心酸。如果能找到夏先生就好了,就算他还没有回来也要找到祖母曾经的同伴,这样她的病一定会好很多,爱尔瑞斯这样想着,并暗暗下定了去往妖精尾巴的决心。

 

     家乡的天气总是要比北方温暖了好多,爱尔瑞斯脱掉了厚厚的棉衣打算找几件便于踏上旅程的衣物。房间里被布置地十分温馨和谐,只是由于祖母病情加重很久没有打扫。父母的遗物还有自己曾经的行李箱整整齐齐地摆在那里,爱尔瑞斯手悬在半空中,最终叹了一口气放了下来。

 

果然自己还是没有勇气面对过去,她这样想着,随即打开了衣柜。两年前临走之时她把自己的衣服包括父母遗留下来的都堆到了这里,看着被塞得如此混乱,她对曾经的自己感到头疼。她揉了揉眉心,一件件拿出来并叠好,当她拽出来一条白色的上面全是方格子的围巾,出乎意料地怔住了。

 

许是曾经带过,她摇摇头轻轻地将这条围巾环在脖子上,有些偏硬的布料蹭着她的脖颈,熟悉的触感令爱尔瑞斯微微怔住。

 

好温暖,就像火焰一样。

 

 

 

 

#03

 

 

这天清晨,爱尔瑞斯踏上了征程,她踏上了去往妖精的尾巴的征程。她知道她的祖母与同伴们羁绊那么深厚,那群伟大魔导士的到来一定会让露西的病情好转,至少能让她人生最后的一段日子安详地度过。然而她不知为什么祖母病了这么长时间除了村里的老医生几乎没有人来探望,就这样爱尔瑞斯带着浮躁与不安去往南方的名为玛格诺利亚的小镇。那里有一个传说般的公会,以及他们永恒的冒险,还有着她所爱的祖母灵魂扎根归宿之处,有着一名比太阳还要耀眼的男孩,哪怕他已老去。

 

所以爱尔瑞斯所要做的就是找到他,让露西好好地活下去。

 

 

 

玛格诺利亚天空同往常一样依旧湛蓝无比,软绵的云朵嵌在遥远的天穹上像是一幅静止的水墨画。清凉地空气中充斥着富足的魔法粒子,爱尔瑞斯踏入这片土地感到意外地神清气爽。过往的行人不论平民还是魔导士几乎都洋溢着笑脸,城镇的各个地方张灯结彩,吆喝声欢笑声此起彼伏,仿佛是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准备。这精致的小镇百年来不断地经历战火地洗礼,却从未向苦难屈服过,依旧向世人展现出来他们生机勃勃安定富饶的样子。

 

爱尔瑞斯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有些羡慕地看着在道路两旁有父母陪伴玩耍的孩子,她不像平常那样超乎同龄人成熟,露出那一副冷冰冰的表情,反而有了少许九岁小女孩的纯真与娇憨,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烁着光。这片她祖母不断渴望回来的土地上确实有着一股让人留恋的魔力,或许这正是能孕育出妖精尾巴这样强大公会的原因。爱尔瑞斯钦羡着并向往着,如果这次祖母的病有好转,她一定会再次踏入这片土地,同她祖母一样义无反顾地加入这个耀眼的公会。

 

卡鲁迪欧大教堂悠远的钟声将爱尔瑞斯飞到远方的思绪拉回,她擦擦眼睛继续寻找并到处留意每一个不能错过的地方。街上三三两两的魔导士并肩而行,与他们擦肩而过的瞬间,爱尔瑞斯感受到了他们身上充足的魔力。她想着那一定是妖精的一员,那样强大的魔力肯定来自于妖精的尾巴。她朝他们问了路,进到了一栋崭新的建筑里。公会里有些冷清,大部分人都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不曾抬头,冷冽的空气使爱尔瑞斯打了一个寒颤,唯有吧台后美丽的姑娘朝她展露出来的温暖微笑,让爱尔瑞斯稍稍感到心安。

 

“请问这里是妖精的尾巴吗?”爱尔瑞斯喝完那名女魔导士递给她的牛奶之后小心翼翼地发问。那名魔导士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微微一怔,眼睛里透漏出一丝不易被人发觉的哀伤,随即又挂起了招牌式的笑容并轻轻摇头。看着对面小女孩期待的眼神,她轻叹了一口气并将妖精公会的地址详细地告诉了她。

 

爱尔瑞斯朝她道谢之后立即奔出了公会,她想着真正的妖精的尾巴一定像她祖母所说的那样热闹无比。

 

 

是啊,她终于可以见到了,那传说一样的公会。

 

 

 

爱尔瑞斯穿过大大小小的街道,逐渐闻到了新翻过的泥土的清香和清凉海水的混杂在一起的味道。她记得妖精公会就在海边于是放缓了脚步,街道上稀少的人在走动令她有些疑惑,她再次问了路,得知穿过这条小巷就可以到达她又开始兴奋地奔跑起来。她是那样的迫切地想要见到妖精,胸腔里仿佛有着炽热的火焰,燃烧着心脏使它跳动发出了火车经过隧时一样的声响。

 

 

穿过这里就到了,马上就可以看到妖精的尾巴,能找到祖母的同伴。

 

很接近了,只差五步,三步,一步。

 

前方的景物猛然出现在了爱尔瑞斯面前,她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站在那里无法移动脚步。冰冷的海风侵蚀入到她骨子里,腥咸的味道不断翻涌,所有的一切变得混沌不堪,也包括那被遗忘已久的真相。

 

 

这是哪?

 

 

 

没有宏伟高大的建筑,没有混乱的吵闹声,没有那群让她的祖母日思夜想的人。

 

眼前空无一人,只有一片尘封已久的废墟,和插在上面的布满灰尘和血迹,经过无数风雨洗礼过的破碎不堪的旗子。

 

不在了。

 

原来早就不在了。

 

 

妖精的尾巴,那样耀眼的传说般的公会早已经不复存在。

 

 

她把答案猜对了一半,妖精的尾巴在五十年前战胜了阿鲁巴雷斯帝国的十二盾,但是伤亡惨重,所有人几乎全军覆没。

 

他们是英雄,被人们遗忘的英雄。

 

然而她的祖母,其实在很早之前什么都没有了。她孤单地活着,也将孤单地死去。并且又编织了一个人人都相信的谎言,也包括,她自己。

 

而那场关于妖精的永不止息的冒险,永远停留在那段战火纷飞的时光里。

 

早已无人问津。

 

 

 

 

#04

 

爱尔瑞斯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踏上了火车怎么回到村子里的,满脑子都是那片残破的废墟和那面不断在风中飘荡的赤红的旗。她在出发前还满心期待着那样神奇的公会,原来所有的一切真的已经变成了老旧的传说。

 

被撕扯开来的期待与幻想在冰凉的脑海里还有着短暂的温存,下一个瞬间就被现实硬生生地猛然撕裂,宛若散着鲜血不断收缩的经脉被毫不留情地切割,随后分离、崩析,了无痕迹。

 

她只是一个局外人而已,一个妖尾成员的孙女而已,她没有任何理由去悲伤与痛苦,却还是感觉有一把淬了毒药的利刃死死扎入了心脏里不断搅动,伴随着那呼啸的寒风,将身体硬生生撕裂,痛得一句话都讲不出来。那她的祖母呢,面对着死气沉沉的的废墟却无能为力,只能在这么多年来,一直在孤单地幻想,幻想着与他们一起欢笑一起冒险,然而终究是与他们相隔了千山万海。

 

她的心脏像是藏了一片汪洋大海,里面只游进了唯一的一条鱼。

 

那鱼是妖精,永恒的妖精,是爱尔瑞斯终究无法替代的妖精。

 

 

也不知经过了多久,爱尔瑞斯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庭院中一切还是一如往常干净整洁。她不经意将目光移到掉落在地上的水壶,旁边鲜艳的赤红刺痛了她的双眼。她拼命冲到屋子里寻找那个熟悉的令她安心的身影,却只闻到浓重的药味和血腥味,仿佛所有的一切被抽空了一般,定定地站在那里不敢向前。

 

从屋中走出来一位老者,爱尔瑞斯认得村里经常给祖母看病的医生,他轻轻摇头并招收示意她过来。爱尔瑞斯慢慢地靠近,呆呆地看着躺在床上沉睡的人,露西的脸因失血过多在透过茶色窗户的阳光下显得愈发苍白,她那被岁月雕刻的面容中在爱尔眼中逐渐变得模糊。

 

年迈的医生轻轻地叹了口气,他无法挽回老友即将消散的生命,只愿她早点解脱在天堂安好,只可惜她可能放不下那乖巧可爱的小孙女。老医生又把目光转向爱尔瑞斯,看到她那一头漂亮柔软的樱发时,他突然愣住随即皱起了眉。仿佛有什么在一直困扰着他,从一开始就是。

 

爱尔瑞斯看着他痛苦的模样不禁有些担忧,老医生微微地揉了揉她的头发,之后突然仿佛想到了什么一样开口道,“爱尔啊,你怎么染了成樱色头发呢,我还是觉得原来的金发更好看,你的眼睛啊跟你祖母年轻时一模一样。”

 

爱尔瑞斯摸了摸她自己的头发腼腆一笑,她又望向床头那张露西年轻时的照片,当她看到那满头耀眼的金发和那双无比澄澈的眼睛时,爱尔瑞斯完完全全地愣住了。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

 

 

她从没染过头发,她的眼睛也从来没有跟祖母长得相似过,仿佛有一些不属于她的生活不属于她的时光迎面而来。

 

无数的记忆碎片重叠的画面让爱尔瑞斯头疼欲裂,耳边莫名地响起唤着她名字的温柔的女声,陌生却熟悉的声音冲击她空置已久的心房,又缓慢地半打开了她那尘封已久的记忆的大门。

 

 

 

仿佛遗漏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一件必须要做被刻在骨血的事情。

 

 

是什么?

 

到底是是什么?

 

 

爱尔瑞斯在脑海里拼命的回想,想找到呼唤自己的人,想记那件被心中的声音呼唤很多遍的事,以及她从未感触碰的遥远的过往。可脑海突然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一片瘆人的白色。

 

白得令人恐惧。

 

 

 

爱尔瑞斯捂着发疼的脑袋没有时间再去理会年迈的医生,她飞速地爬上了楼梯。被遗忘在角落的门被轰然打开,被震散的灰尘凌乱地在清冷的空气中飞舞。她深吸一口气将搁置在角落的行李箱拖出来,里面藏着她过去的记忆,藏着那段她不敢去触及令她痛苦的时光。爱尔瑞斯将行李箱打开,一张泛黄的全家福赫然呈现在她的面前,她终于看清了父母的模样,她的父亲同自己很像,有着一头特别的樱发。她又接着往下翻着,还有着一些破旧的衣服登山用具和陌生的魔法器,以及一封很有年代质感的信。这封信貌似经过很多年时间的洗礼,上面收信人的名字已经模糊不清,只能勉勉强强看到“Heartphilia”有些令她陌生的姓氏。凭她现在的记忆记不得有谁拥有这样的姓氏,她又把信放回打算全部记忆恢复后再物归原主。

 

爱尔瑞斯记得自己在养伤的时候,祖母将好多东西收拾起来存放在另个房间的某个角落里。她过去找到并打开了那个箱子,不断地摸索终于翻到了能让这一切真相大白的东西。

 

相框里的祖孙俩极其的相似,闪着流光的金发和宛若清泉下的琥珀石般的大眼睛。她与她们没有一丝一毫的相似之处,她终究是她“祖母”生命中的匆匆过客,一个没有根与家的可怜过客。

 

 

她啊,从来不是露西·斯科威特的孙女。露西真正的亲孙女和儿女,同她的父母一样在灾难中离开了人世。

 

她怎么会忘掉那天稀薄寡淡的阳光和冷空气中如轻纱般的薄雾,两家在山峰地下相遇相识,那时的露西温和地笑着揉着她樱色碎发,说她的头发像极了自己的一个故人。而她真正的小孙女黏黏地依偎在她身边笑得那样开心。

 

小女孩同她一样,满头的金发比太阳还要耀眼。

 

爱尔瑞斯的心脏被灌进了来自极北的暴风雪,漫天的雪花肆意飞舞,冰冻了心里每个曾还有温度的角落。她终于忍不住抱着相框伏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她哭泣她早逝的父母和没有归宿的自己,更哭诉她那可怜又可悲的“祖母”。

 

她从来不相信命运,可是命运却对她的“祖母”开了一个巨大而又荒唐的玩笑。一次次地令她坠入无穷的黑暗里侵蚀她的希望与幻想,而她又一次次地在绝望的暗河中艰难泅渡,哪怕所爱之人、并肩作战的同伴、血浓于水的亲人先后死去,早已与她生死相隔远在天涯。她还是保留着那颗从未被绝望侵染过的单纯又执着的心,并将她所有的全部的爱给予了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

 

是命运让她曾经是那样的耀眼,然而也是命运,让她失去了所有想要拼命守护的人,使她孑然一身,被停留在了单调的时光里,一年又一年。

 

 

 

#05

 

露西病情恶化得比想象还要迅速,原本还能行动自如的她突然瘫痪在床并且意识也变得模糊不清起来。爱尔瑞斯几乎每天都守在她的床前等待着她苏醒的那一刻。她总是在沉睡,睡得那样沉静,仿佛梦中并没有病痛的折磨,那是一个温暖隔世的天堂。在露西沉睡了三天三夜之后,她睁开了有些混白的双眸,原本澄澈透明的眼睛早已黯淡无光。

 

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脑中的记忆早已消失殆尽,只剩下大片的空白任由人随意涂抹。爱尔瑞斯轻轻地唤了唤她,起初她并没又什么多余的反应,还是呆呆着望着前方。仿佛有什么琐碎的执念在牢牢地吸引着她使她目不转睛。半晌,她好像才听见十几分钟前的声音,缓慢地转过头。她有些迟钝的目光落在爱尔瑞斯稚嫩的脸上,原本黯淡的双眸瞬间变得明亮起来。她费力地伸出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抓住爱尔瑞斯的手臂,勒出来的红印着实有些令人刺眼。

 

“夏......”她轻轻地呢喃,语气里确实有着让人琢磨不透的欢快,像是在无垠干旱的茫茫大漠里找到一眼清泉那样欢喜。被岁月打磨过的依然明亮的双眼一直把目光停留在爱尔瑞斯身上,仿佛她真的就是那个男孩一样。

 

爱尔瑞斯微微张开嘴,想说出口的话像一根鱼刺一样牢牢地扎在喉咙里,腥咸的感觉不断地蔓延。

 

 

 

要怎样说?

 

 

 

说我不是夏,是你捡来的孙女,你所爱的那名少年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去了远方,再也没有回来过。

 

 

 

可是就像当年露西没能告诉她自己,她不是她的亲生孙女一样,现在的爱尔瑞斯再也无法开口。

 

 

而露西依旧执着地抓着她的手臂死死不放,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期待着。爱尔瑞斯死死地咬住了嘴唇,深吸一口气坐到床边伸出手臂将露西环住。她娇小的身躯缩在了露西的怀里,并绞尽脑汁把自己想象成她口中的夏。她深吸一口气尽量把自己的声音压低,努力装成男孩的声音。

 

“露西,我回来了。”

 

一瞬间屋内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冷风吹过窗棱所发出的“吱呀”的声响,令人难以心安。露西完完全全地呆住了,突然又笑了起来,从眼角莫名地涌出了大片的泪花浸湿了穿在爱尔瑞斯身上的她亲手缝制衣服。她那双被岁月留下的无数痕迹的手缓慢地放在了爱尔瑞斯的面颊上,掌心冰凉的温度一直传到了她心脏最脆弱的地方,冰冷得令她窒息。而露西却一直摩挲着爱尔瑞斯的柔软的面颊,笑得无比开心。

 

“夏,我终于触碰到你了。我每天都能看得到你,在花坛边,在阳台上,在厨房里,都能看到你的身影,每次我过去找你时,你都移动到了别的地方,让我追不到你。而这次真好,让我终于抱住了你。”她兴奋地开口,语气中有着少见的像是小女孩才拥有的雀跃与欢喜,像是挖掘出什么珍宝一样,她那双澄澈的眼睛洋溢着无比幸福的光。爱尔瑞斯依然沉默,死死地闭住了双眼,有什么仿佛在眼皮下不断地转动,不安地令她颤抖。

 

“抱歉,祖母。”她轻喃。随即将露西抱得更紧,一动也不敢动。她所编造的蹩脚的谎言沉痛到让自己无法呼吸。眼泪不由自主地簌簌而下,那掉落的泪花,打湿了露西花白的长发。

 

 

 

对不起,我不是他,他终究还是没能回来。

 

 

 

露西在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夏后,再一次沉沉地睡了过去。爱尔瑞斯将环在她身上的手抽走并替她掖好被子,之后跌跌撞撞地走出了屋子。天空黑压压的仿佛能挤压到地面,光秃的枝丫在冷冽的风中不断摇摆,仿佛随时能掉落下来碎成两段。

 

爱尔瑞斯坐在门前怔怔地望着远方漆黑的天幕,像是被墨水侵染过黑云牢牢地镶嵌在上面,阻挡了黎明前的第一缕碎光。就像无法决定明天是否会有太阳一样,爱尔瑞斯无法决定露西的去留,她怕她的死去,更怕没有家的自己孤单地活着,到处流浪。

 

屋内的人断断续续地说着梦话,爱尔瑞斯侧耳一听,她像是在说着关于妖精的故事。妖精的尾巴是她永恒的家,就算她已死去,在天堂她永远不会漂泊。

 

那自己呢?她到现在都无法记起自己的姓氏自己全部的过往,碎裂开来的场景有着相同的主题,但她却无法描绘出它原本的模样。就好比只有一根翅膀的鸟儿,终究无法在蓝天下飞翔。总归有什么记忆的碎片被深埋在地底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光,爱尔瑞斯努力在脑海中拼凑那些凌乱的片段,只差一点,只差一点点就可以彻底打开那记忆封锁的大门。

 

于是她起身冲进了屋子,将与自己过去有关的一切全部的找出来,因为在那其中一定有最后的那一块碎片。屋子里到处都是爱尔瑞斯曾经的记忆,在翻找的过程中她脑海中的画面线逐渐变得清晰起来,有什么像是剥茧抽丝般逐渐地浮出水面。

 

在堆积成小山的物品她不知搜寻了多久,她所就读的学校入学通知引起了她的注意。上面印着的时间是发生在雪灾之前的,或许是为了遵从她父母的遗愿吧,也为了让这个谎言持续下去,露西改了她的姓名把她送到了那么远的地方读书。这张入学通知由于长时间不见日光变得有些发黄,下方“爱尔瑞斯·多拉格尼尔”这几个字十分地醒目赫然映在了她的眼睛里。这大概是她真实的姓名,她不断地摩挲着并轻轻地念着,一遍又一遍。

 

多拉格尼尔

 

多拉格尼尔

 

............

 

 

记忆中仿佛有一个人跟自己有着同样地姓氏,是谁?

 

脑海中逐渐地浮现出一个人影,那样温暖那样熟悉,仿佛一直存在她的梦里,挥之不去。

 

是什么,像是妖精,多少夜来她做了无数场关于妖精的梦。

 

 

爱尔瑞斯搓了搓手打开了露西保存很好的箱子,她记得露西曾告诉过她那里全是她的珍宝,那里都是露西关于妖精的记忆。爱尔瑞斯把每张画都拿出来仔细地看。

 

她看到了那只拥有白色翅膀的上下飞动的蓝色猫咪;她看到了个裸着上身英俊冷漠带着十字架的的少年;她看到了穿着铠甲像小孩子那样品味着蛋糕的绯色长发女孩;她看到那个胡子头发都是花白的老爷子,以及他旁边那个穿着玫瑰色裙子笑容温暖的女孩。

 

被遗忘的妖精闪着金色的光芒在空中慢慢起舞,她看到了那吵吵闹闹不安分的公会和他们所经历的种种冒险,以及那个耀眼的围着藏在她柜子里的龙鳞围巾的樱发少年。

 

 

 

夏·多拉格尼尔

 

 

 

是啊,她怎么可以忘记呢。她是他骨血的传承,他是他信仰的来源。她轻轻闭上了双眼,沉在心中已久的大石轰然落地。就好比经历风吹雨打岁月洗礼的飘落的嫩叶,终于归了根,而那记忆禁锢已久的大门也完全被打开了。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她有着一头与露西完全不一样的樱发。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第一次听到祖先的名字会那样的熟悉。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那样的向往着妖精的尾巴。

 

 

混乱的记忆交错的真相宛若洪水铺天盖地般席卷而来。

 

她不是露西·斯科威特的孙女,她是火龙夏·多拉格尼尔的后代。她的祖先夏在大战中战胜了黑龙与杰尔夫完成了使命,之后由于日蚀之门的消失,他与其他四位灭龙魔导士一起再次回到了四百年前他们出生的地方,将自己的一切转述给子的儿女子孙,并写了一封信交给他们,让后代一代一代地传下去。而他只能在远离同伴的地方孤单地生活孤单地变老,直至死去。

 

而爱尔瑞斯的“祖母”,与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仍舍身救了她一名的“祖母”,在那个时候对着已经残缺不堪的日蚀之门,等待着被留在另一端时光之外的,再也回不来的人。

 

她所爱的那个笑容比阳光还要温暖的男孩,那个只为她拔掉樱花树的男孩,那个为她流泪守护住一切的男孩,却永远地困在了遥远的四百年前,他们二人被硬生生地撕扯出来了一大片空白的漫长时光。

 

兜兜转转却又无处寻觅,从此他们之间相隔一段再也无法触碰不到的天涯般的距离。

 

 

 

#06

 

在露西昏睡了几日之后,天气比往常要好很多。爱尔瑞斯这些天努力地接受她是"夏的后代"这一事实,而如今正坐在院子里仰着头看着被流云切碎开来的苍蓝天空,灌木丛上正在发芽的叶子被稀薄的阳光照射着,像是被镀了一层层耀眼的金粉。老医生给爱尔瑞斯下了最后的通知,说露西已经活不过这几天了。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悲伤,或许对露西来说,死去是最好的解脱,在天堂里与祖先和同伴们重逢,在那里永远地摆脱了病痛的折磨。

 

爱尔瑞斯低下头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好似一颗苦涩的糖果在心田里融化了一般,涩意不断地蔓延。到头来,她还是害怕孤独地活着,也怕不能完成祖先和父母的遗愿,将那封经历四百年岁月洗礼的信件物归原主。父母健在时,她只知道有这封信,他们也没曾告诉过她关于这封信的具体信息。在那样漫长的四百多年之间,或许太部分信息被遗失在了无情的时光里,再也回不来了。

 

露西走了,自己也会踏上流浪的旅途吧。未来到底怎样,谁也无从知晓。

 

 

 

这天爱尔瑞仍像往常一样擦拭着露西保留很久的物品,她所在的房间里传出了久违的声响。爱尔瑞斯立马扔掉手上所有的东西踉踉跄跄地跑过去,露西正坐在床上,像是回光返照一样容光焕发地看着冲进来的人,琥珀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柔和的光。爱尔瑞斯看着她褪去苍白精神饱满的脸,努力地吸了吸鼻子,克制着自己不让眼泪掉落下来。

 

她知道,她的祖母真的是没有多长时间了。本来有着千言万语想对她说,可当她清醒地出现在她面前时,所有的话语梗在爱尔瑞斯的喉咙里,使她不能发出任何的声响。

 

露西轻轻地揉了揉她的碎发,并关切地问着自己昏睡之后爱尔瑞斯的状况,她愧疚地笑着,并责备着自己身为祖母的失职。爱尔瑞斯终于没能忍住抱住了露西,大片的泪水肆无忌惮地涌了出来。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让露西带着这个谎言安详地离开。

 

她被露西抱着,耳边传来了很轻很轻的歌声,像是一股温暖的清风可以治愈所有的伤痛。然而歌声开始逐渐变小,剧烈的咳嗽声让露西一度停止了歌唱,溅落在雪白床单上的鲜红的颜色,令爱尔瑞斯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是被刺了一把尖刀切碎掉了她所有的神经,血流成河。

 

露西又接着唱了起来,微弱的歌声充满了别离的伤感。爱尔瑞斯死死地抓住她的手,泪水渐湿了大片的床单。

 

“停下来祖母,不要唱了,你会死的,不要走,祖母,祖母......”

 

不要走。

 

不要走。

 

 

 

爱尔瑞斯以为自己死死地抓住了这段来之不易的幸福,然而它却像沙漏里不断流逝的细沙,终将会空空如也。

 

“我的小爱尔,我不会走的啊,夏今天还没有来呢,我在等他。”露西仍是笑,笑得无比单纯,仿佛没有什么能阻挡她的期待。爱尔瑞斯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被晨曦照得发亮的白发,看着她眼角被岁月切割的那深深的皱纹,看着她比清泉下的琥珀石还透明的眼睛,看着她等待着一个终究不会回来的人。

 

“祖母.....”

 

爱尔瑞斯深吸一口气,所有珍藏的与她的回忆顷刻间化为乌有,徒留记忆的残像在脑海中不断地放。

 

“别等了,祖母,夏先生在好多好多年前就回到了他出生的地方,那是四百年前的地方,你是.....等不到他的。”

 

等不到的。

 

他已经回不来了。

 

露西迟钝地转过头,依旧是那熟悉的笑容,然而原本明亮清澈的眼神瞬间空洞起来,如死一般的沉寂。

 

“怎么会呢,我们说好的啊,不会的,我要等他,要等他的……”

 

她喃喃自语还是强撑着笑容,然而泪水不会说谎,毫不犹豫地从无神的眼中奔涌出来。爱尔瑞斯看着颤抖不止的露西第一次感到那么的无助,被刻意扭曲的现实,一点点被痛苦侵染,所有的一切包括回忆也被渲染得冰冷起来。

 

爱尔瑞斯闭上眼睛狠狠地敲打着自己的记忆,她的祖先是不会给心爱女孩一个虚晃的诺言的,说过一定回来那就一定会回来的。

 

可是,要怎样回?被停留在遥远的四百年前,于所爱之人的距离宛如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那么一定有什么可以代替他的,遗物?血脉?还是信物?

 

爱尔瑞斯的大脑飞速运转,努力地回想祖先遗留下来的传承百年的遗训。

 

 

绝对不准将自己的生命视为微不足道之物,永远不准忘记深爱着的朋友。

 

就算各自道路各不相同,也要拼尽全力,努力地活下去。

 

最后恳请你们将这封信传下去,找到四百年后的那个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人,她一直在等我。

 

她叫露西・哈特菲利亚。

 

 

爱尔瑞斯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睁大了眼睛,死死抓住了露西的手臂,露西停止了流着泪的歌唱认真地看着她。

 

她僵硬地站在那里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祖母,你姓什么?”

 

露西忽然间一怔,随即又像是记起什么一样眉眼弯弯,“我跟你祖父的姓啊,布雷克他一点都不会魔法,但他却会陪我一起旅行,他还喜欢看我的小说,不像夏看了几眼就不看了,还说我写的不好,可是小说里的主人公明明是他的啊,但是……我还是……最喜欢夏了。”

 

他在年少的时光总是不愿意妥协,在很久很久老去之后才幡然醒悟,自己恰好错过了那时少女满满的爱意。

 

 

“那么祖母嫁给祖父之前的名字是什么?”

 

露西猛然一怔,她没想到爱尔瑞斯会那样问,之后便陷入了冗长的沉默。

 

“露西・哈特菲利亚。”

 

她用着少有的略低沉的声音缓缓吐字,眸子里向往的悲伤的情绪混成一团,凌乱得任谁也牵扯不开。那不单单是一个名字,更是她前半生全部的过往。

 

有着年少时对妖精的最单纯的期待;有着少女满怀妥协的爱意;更有着失去同伴远离所爱之人那刻骨的痛苦。

 

仿佛好久,没人提起过这个名字了。

 

那个曾经在是妖精最强小队的一员,闻名全国的星灵魔导士。

 

谁都,不记得了。

 

 

爱尔瑞斯是从来不相信命运轮回这一假说的,但是这次她不得不承认它的神奇,一次次否定她曾经的想法。露西捡到了她,而她阴差阳错地成为了露西和她所爱之人的信使,而那个她所爱之人,又是她的祖先。

 

所有的一切都暝暝注定,哪怕他们相隔千山万水,哪怕他们相距遥遥无期,在某个时光所遗忘的角落里,终将重逢。

 

爱尔瑞斯不再犹豫奔上楼将信找到,并飞快走到露西前面“砰”地一声跪到了地上。露西的瞳孔骤然收缩,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咳嗽声。

 

“祖母,我全都想起来了,我想起来我自己是谁了。我是夏先生的后代,祖先给您写了一封信让我们一代代传下去,并且找到再交给您。两年来我享受着您的爱,却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事,抱歉,祖母,让你等了这么长的时间,祖先他没有骗你,让我带着这封信找你来了。”

 

只是还好,没有错过。

 

爱尔瑞斯看着茫然无措的露西将所有的事实都说了出来,泪花掉落在地上形成的斑点格外显眼。所有的谎言都被戳破,只留下那露骨的真相在时间面前摇摇欲坠。没有什么能够被确切地预料到,只有永恒亘古不变的爱停在那里,任凭白驹过隙岁月如梭。

 

 

露西伸出手有些颤抖地将信接过来,不断地轻喃着“等到了,终于等到了”,并又像珍宝那样小心翼翼地捧着它,被岁月染深的宛若琥珀一样的眼睛里,逐渐涌出了剔透的泪花,一滴一滴深深浅浅地打落在了陈旧的信封上,打乱了上面尘封已久的灰尘,氤氲了四百年漫长的时光。

 

她用印有粉色妖精纹章的右手缓慢的擦去了眼泪,然而泪水早已将一些黑色墨迹侵染得没有原来的样子,她看得十分费力却仍认真地读着。

 

“露西,好久不见啦,哈哈哈哈哈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唉,哈比伽吉鲁斯汀都走了呢,连温蒂也去世得比我早,不过没关系,我也快走啦,这样就不会寂寞了。我的后代们火吐得虽然没我好,但是非常可靠的,信一定会交到你手里的哈哈哈,那么,我们天堂再见啦。”

 

她读完之后笑了,笑得那样地灿烂,仿佛屋内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爱尔瑞斯拉起来,自己由于体力不支重新瘫坐到了床上。

 

她费力地抬起手揉了揉爱尔瑞斯的头发,眸子里满是歉意,“我应该早就能发觉出来的,你们是那么的相似。小爱尔,原谅祖母骗了你这么久。你永远都是我爱的家人,祖母可能撑不过今天了,抱歉,不能陪你了。”

 

爱尔瑞斯使劲地摇了摇头,心尖上像是搁了一把利刃,痛得无法令她开口只能不争气地流泪。露西的脸苍白得像一张白纸,她能感受到体内原本就不旺盛的生命力在飞速地流逝,眼前已经开始出现大片大片的阴影,她的生命最终还是走到了尽头。

 

“不要悲伤,爱尔,人类都将经历离别。”露西虚弱地开口,琥珀般的眼睛不再像之前那样黯淡迷茫,变得清亮柔和,像是稀世的琉璃,洗涤了这繁乱世间所有的尘埃。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破碎的水瓶座钥匙牢牢地放入爱尔瑞斯的手掌心。

 

“妖精到底有没有尾巴,永远都是一个未知的谜。”

 

“带上你的伙伴一起上路吧,你们创造出来的关于妖精全新的故事永远都不会停止。”

 

“我和你的祖先永远在天堂守护你,好好活下去。”

 

她说完了所有的话语像是完成任务一样长抒了一口气,她碰了碰胡乱擦掉眼泪的爱尔瑞斯,全身像是被抽光力气一般缓慢地闭上了双眼,最后一口气呼出之时再也没有心脏跳动的迹象。

 

阳光透过窗户直直地投到她的面容上,她看起来睡得是那样的安详。

 

爱尔瑞斯擦干了眼泪咬着嘴唇轻轻地为她拉好了被子,冬日的暖阳照进了屋子里,温暖得如同三月的春光。

 

而在这间老旧的屋子里,无数的金色妖精正伴随着流光翩翩起舞。

 

 

#00

 

 

露西觉得自己已经死了。

 

 

她依稀记得自己喊含着笑攥着信坐在那里,感觉身上的力气不断地流逝,随即顺势向后倒下。她依稀听到了小爱尔的哭声,逐渐地陷入了大片的黑暗里,之后时间凝固岁月沉寂。

 

那现在自己是什么呢,幽灵?可幽灵是不应该飘荡在人间吗?

 

她现在所处的地方,又是哪。

 

空荡荡的世界里仿佛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响。周围漆黑的一片让她感到无所适从,最终它选择坐下来,地面上冰凉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到心的彼端,冷得令人心惊。

 

果然死去的人是没有温度的吧,她这样想着将自己缩成一团,等待着死神的降临。她没有什么多余的愿望,比如让死神给自己投个好胎什么的,只希望她的小爱尔能平安地长大,成为一名优秀的魔导士。

 

露西相信她会的,因为她的身上流淌着那个人的鲜血。她将传承他的信仰,将妖精的故事遍布大江南北。

 

 

 

不知从哪里刮出的寒风席卷而来,刺痛着露西的每一根神经,露西蜷缩得更小,意识再一次地变得模糊起来。

 

已经是死掉过一次的人了,哪有什么意识可言。露西对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也多亏了迟到的死神,她才能在这个陌生的空间内,回忆起自己活的时候这么多年来的点点滴滴。

 

好像,一场梦一样。只希望自己去往天堂之后能再多看他们一眼,她的同伴,她的家人,以及她所深爱的少年。

 

黑色的空间突然飘来了几缕樱花般的香甜,露西在有些亮眼的空间里不断摸索想找到香气的来源。她不断地向着最光亮的的地方走去,逐渐听到嘈杂的声音,像是从一群沸腾打闹的人群中传出来的。

 

好熟悉。

 

好熟悉的打闹的声音,好熟悉的多少年来久违的感觉。

 

露西向着声音的来源拼命地跑去,飞扬的金发上流动着万千闪烁的星光。

 

 

 

他站在最耀眼的地方咧开嘴露出虎牙冲着露西笑,柔软的樱色发丝在清凉的空气里轻轻浮动。他身后的是一排长长的阶梯,最高处是她最熟悉的公会,所有的同伴向她招手都站在那里等她回来。

 

她怔怔的看着这一切,就像是心中某个尘封已久的地方,经过漫长的等待突然被撬开,眼角泛起的泪花透过光芒格外耀眼。对面的少年向前一步朝她伸出了手,嘴角展开的弧度格外的灿烂。

 

 

 

“呦,露西,收到我的信了么,终于见到你了。”

 

 

 

我终于见到了真实存在的你。

 

 

 

我坚信着你一直在我身边。

 

也坚信着会再次触碰到你。

 

 

 

 

 

真好,等到你了。

 

 

 

明明彼此相隔四百年无法触碰的宛若天涯般的距离,却仍一直坚信对方近在咫尺的陪伴。经历了漫长的时光,终在生与死的彼岸重新相逢。

 

 

 

“露西,他们都在等我们。”

 

“我们回家吧。”

 

 

 

他笑着露出虎牙朝她伸出了手,亦如他当年邀请她一起展开全新永恒的冒险一样。

 

她含着眼泪将手放入他的掌心,亦如她当年义无反顾地将所有的一切交给他一样。

 

 

 

“嗯,我们回家。”

 

 

 

不管经历多少年岁的别离与想念。

 

不管经历多长时光的流浪与等待。

 

 

 

终究回到起点,那是他们冒险开始的地方。

 

 

 

不论近在咫尺,还是远在天涯,那场关于妖精的传说永远都不会停止。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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